黄飞玉33年照顾瘫痪丈夫
很多伟大的事情,常常是一些小人物做到的。他们做到的主要原因,是他们有一颗伟大却朴素的心。
8月上旬,56岁的定南县历市镇妇女黄飞玉,进入了定南文明网发布的“定南好人”初选名单。她的事迹没有惊天动地,33年时间,这名朴实的农妇坚持做了两件事——照顾半身瘫痪的丈夫,还清了当年为丈夫治病欠下的4.63万元钱。
这名只有1.56米的弱女子,看起来确实一点都不起眼,甚至一度被邻居喊为“傻女人”,但“傻”了33年,几乎所有知道她的人都被感动了——“我真的做不到她那样”。
他还活着我就得陪着他
“33年如一日”,纸上读来轻巧,但对黄飞玉却沉重得让人落泪。
1983年,黄飞玉的丈夫钟道阳驾驶手扶拖拉机出事,送到医院后,医生明确告诉黄飞玉,钟道阳下半身都没知觉了。在医院治疗了5个多月,能借的都借了,家里能变卖的也都变卖了,由于并发炎症发着高烧,钟道阳仍在医院昏迷不醒。
医生说:“如果出院,你丈夫很难活过6个月。”但是,治或不治,对黄飞玉来说,其实没有选择。她最后一次支付完医院的费用,哭着把丈夫接回了家。留给她的,还有3个待照顾的人——未断奶的孩子、同样瘫痪在床的家公、年迈的家婆。
当时的她,23岁。两年前坐着手扶拖拉机嫁进钟家的幸福恍若过眼云烟,没有人相信黄飞玉能挑起这个濒临崩溃的家庭大梁。当年的挣扎或犹豫已无从还原,哥哥从老家带过来一袋大米,默默地倒进米缸,“实在过不去,你就带着孩子回家来吧。”在定南县历市镇中圳村井头围小组那间土坯房里,黄飞玉说:“一个鸡蛋吃不饱,一个恶名背到老,他活着,我就得陪着他。”
黄飞玉一辈子守着黄泥土,没坐过火车,没出过远门,最简单的生活教会她的,也正是这最朴素的是非。一份承诺,一世可托。黄飞玉的日常生活也基本定格——天不亮,做好饭菜,给丈夫翻身擦洗,天亮了,外出扛活,天黑了,回家做饭、洗衣,给丈夫清洗敷药,还有躺在床上的家公,饭得一口一口地喂。
活着,病还得治。黄飞玉没钱,邻镇的老中医告诉了她一个土办法消炎——用茶树粉、脐带粉烘干了,配上简单的西药,调好了敷。茶树粉满山都是,收集一次可以用几个月,脐带粉不好找,有听说谁家生孩子了,她赶紧去帮忙,这样就可以讨到一个。
但病痛的煎熬真让人有时生不如死。偶有病情好转,钟道阳便会冒出一了百了的想法,他撞床,将饭碗扫到地上,咆哮着让黄飞玉带孩子“滚回娘家去”。
邻居钟昌胜亲眼见过钟道阳“发作”,“饭碗、菜盆都砸碎了,飞玉不知道说话,就笑,笑着收拾好,收拾完了,两夫妻又在床上抱着哭,哭成了两个泪人。”
1984年,黄飞玉家公去世。1989年,拼尽力气帮着看了5年孩子的家婆也撒手人寰。临终前拉着黄飞玉的手,老人家只说了三个字:苦了你!
一元两元 借的钱她都记在心上
上世纪80年代的定南农村,大部分人都还在贫困线上挣扎。而摊上两残一老一幼的家,更显得捉襟见肘,何况,黄飞玉的身后,还背负着4.63万元债,这对于当年的黄飞玉近乎是天文数字。
数十年时代变迁,投射在这个近乎卑微的家庭,是一如既往的沉寂和拮据。困守着这个破碎的家,黄飞玉无心亦无力去追求哪怕普通人的生活。
化解艰辛的方式只能是节俭,再节俭,拼命,再拼命。“吃穿不问好歹”,有些时候令人觉得不近情理,带着孩子的她,在丈夫出事的近十年里,家里几乎没有闻过肉味,即如青菜,看相好点的,都拿去换钱了,剩下的都是烂菜帮。
黄飞玉养了一头母猪,每年都能怀上一窝小猪。1亩2分地太少了,她又租种了6亩耕地。在村民们的记忆里——“她那是不要命的劳作”。躺在床上的钟道阳曾蒙起被子偷偷哭过,妻子来例假,天黑从地里回来,半条裤子都被血水染红了。
女人爱流泪,黄飞玉也是女人,眼泪里有苦难,也有感恩。她说,借街坊邻居的钱,十几年了,从来没有人要过她还。
“一元两元,借了钱的她都记在心上。”除了有点“傻”,村民们对黄飞玉的另一个评价就是“倔”。“她家里这个状况,就没人指着要她还,她还是五元十元地还,街坊邻居不忍心,收了钱又塞些花生红薯给她。”
在井头围小组这个黄飞玉操持的家里,记者试着询问,几十年里,她可曾为家里添置了什么物件。黄飞玉说“有”,接着从钟道阳的床头找出来一个收音机,红色的机壳边缘已经被磨白。“这是给他买的第三个,用了最久,前面被他‘发疯’摔了两个。”黄飞玉说。
熬过去了就是福 住在一块就是家
如果以“相互”的标准来衡量,黄飞玉的这场婚姻无疑太过沉重。但事实上,记者面前的黄飞玉,每当说起出事前的丈夫,嘴角都会上扬,透过布满皱纹的脸庞,也总会在不经意间找到一丝羞涩。
坚持往往会带来奇迹。10年的时间,黄飞玉记不清找过多少脐带,收过多少茶树粉。1993年,丈夫一直不见好的伤口竟然结疤痊愈。这名在床上躺了10年的男人,收起了脾气,开始接受命运对自己的安排,他应该为这个苦难的家减轻一点压力了!
儿子想上学的哀求声在耳边回响,这年9月,钟道阳几个晚上没合眼。天亮了,他吩咐黄飞玉给他砍两根竹子回来,躺在床上尝试着学习编织竹制品,从土箕开始,最初两天编一个,然后是一天一个,直到一天两个、三个……
这年冬天,黄飞玉挑着丈夫编好的土箕去了集市,60个,她揣着换回的210元现金,第一次因为开心而流泪。这个春节,餐桌上有了肉味,一家三口有了笑容。
“哭了十几年,邻舍(邻居)都笑我怎么不哭了。”黄飞玉自嘲。她给丈夫买回的样品越来越多,从最初的土箕、箩筐,到鱼篓、花篮、竹编工艺品……钟道阳放在床边的那把蔑刀,也由8厘米宽变成了不到5厘米。
2003年10月,黄飞玉揣着4600元钱敲开了姨父的门,这是当年给丈夫治疗借的最大一笔钱,也是4.63万元欠款中的最后一笔。黄飞玉觉得特别愧对儿子钟素平,她自己没读到书,儿子成绩好,却只能辍学打工,帮着家里一起还债。
钟素平如今在定南县城干室内装修的活,赚了些钱后,他也把家里的土坯房翻新成了砖瓦房,只是还没钱给家里添置些像样的家具。对于母亲从青丝到白发走过的几十年,钟素平觉得,母亲总说父亲很可怜,其实母亲更可怜,只不过母亲是一辈子都活在当年坐在父亲手扶拖拉机上的幸福里。
钟素平说这话的时候,黄飞玉就坐在丈夫的床上,为丈夫揉着已经开始萎缩的小腿。丈夫现在有了残疾人补助,家里也办了低保,面对记者“现在的日子算幸福吗”的追问,她努力学着用普通话说,“熬过去了就是福,住在一块就是家。”